第899章:千年世家之威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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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家固然贪婪,但懂得“竭泽而渔”的道理,他们吃鱼的同时也会养鱼,并不会将水塘里的水放干。“大斗进小斗出”等攫取财富的伎俩,真正世家素来不屑一顾,郑氏也是如此,他们对外的时候,会利用一切手段,但对麾下所属奴隶、佃户却相当好,不然,谁会真心帮他们做事?

非但如此,还会从奴仆家中挑出一些天资过人的孩童加以教育,一旦成才,便会将之放良,为其张目,从而使之成为自己的势力成员之一,时禹当初便是受到郑氏族学教育的人,不然,他哪识得字?哪懂得为官学问?

“这倒未曾。”时禹倒也实事求是的说道。

“当然,我们也有私心,可是谁没有私心?你会不会利用一切办法,给自己的子孙请最好的先生?当你的孙子长大成人,你会不利用人脉关系,想方设法给他们铺平道路?”

时禹哑口无言。

“这道理就像我刚才说的‘奸诈’一样,私心谁都有,只要利人利己就是好的,你想当清官好官、你想造福百姓,但你先得是个官、是个高官,才能施展的你的报复,而我们就有将你推上高位的力量…”郑仲宇对他说道:“你见识过的。”

时禹默然点头。

这些年东郡与郑氏合作,时禹切身体会到粮食对一个国家的重要,而这些世家豪门又是怎么通过粮食来控制或影响国家政令的?

丰年利用巨大财富买进粮食、欠收年再以高价出售,这只是他们牟取暴利的简单手段,当他们把粮食运到受灾地区,这就有了左右当地心急火燎的官府的资本了,从而做出种种有利他们的决策。

运粮说来容易,可是在交通不便的当今世上,除了官府也就只有他们具备这种实力。而官府,即便没有出现互相推诿或贪污,其办事效率也不如他们简洁迅速。因此地方官府很多时候只能倚仗这些“贤绅”,这就使他们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。这种仰仗,也使掌控了粮食的世家门阀就有了话语权。

于是,控制粮食收购、运输、销售的世家豪门,就可以控制粮价,粮价每高一钱,都直接影响到当地生活。粮价的上涨,又刺激其它行业物价高涨,终至陷入不可收拾的恶循环。

这所有的变动,都关乎天下稳定,统治者若是置若罔闻,最终将使其成为激发成各种矛盾集中暴发的重要诱因,甚而走向灭亡。

朝廷如果做出不利于掌控国家经济命脉的世家大族利益,而他们在官场的政客又无法阻止这些政令施行,就会动用这些经济手段来迫使朝廷妥协。

而这仅是世家门阀影响朝政的一种手段,他们在政治上扶持大员、文化上掌控教育资源、舆论上着人好坏、经济上控制各种与国家密切相关的产业,无论哪一项,都能对朝政影响深远。

古往今来,许多雄才大略变革者,最终折戟沉沙、声败名裂,都是这种力量在作用。当然,一个强有力的朝廷,在这种力量产生作用时,也能通过它的政权力量、暴力手段进行整治。可最终不管是谁胜谁负,胜的一方也是元气大伤,大业帝就是在军事上触犯关陇贵族的利益、育人用人上触犯山东士族和南方士族利益,才落下众叛亲离、山河破碎的下场。

这些,也是郑氏族学用来教育子弟的处事之道,目的是使子弟们对本族有信心,更忠诚;同时也是让时禹这类天赋过人的家奴知道,皇权、朝廷在他们这些世家门阀面前,不堪一击,以后还是乖乖跟主家混好了。

时禹在盗粮、补粮行动中,终是见识了这股庞大的力量,这股渗透到了各行各业的力量强大而无形,一旦全力发动起来,究竟向什么方向发展、究竟会将事态发展到何等程度,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估计不到。

更令他感到惊悚的是,这些人竟在全国唾弃世家大族的国情下,还有能力让皇帝亲自授命嘉奖,并把自己推荥阳太守的职务,由此可见,他们在朝中还有强大的人物。

如是一想,时禹心头豁然开朗。

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油然而生,他觉得自己既然摆脱不了郑氏,那就不摆脱好了。

……

与此同时,阴弘智、谢映登却头戴斗笠、身披蓑衣的巡视黄河大堤。

堤上一个个四面漏风的帐篷燃着一堆堆篝火,熊熊火光照在水面上,可以见到汹涌的黄河之水的水位。每个帐篷都有士兵轮番照看,每天十二个时辰,监视着黄河水位。

连续多日的大暴雨总算是停歇了,虽然东郡不时仍有大雨袭来,但雨势一天比一天小了,而且据朝廷发来急报,称是中上游已经连续出现晴朗天气,用以监督水情的桃花浦水位已经降到了安全水位,并在慢慢下降,这些消息意味着上游不会再有洪峰来临,荥阳和东郡之雨不会造成黄河暴涨,更不会对大堤造成损害。

阴弘智、谢映登虽已知道朝廷将要对黄河中下游采取“束河冲沙”和“宽河固堤”并存的大工程,但这种自上而下的工程,实非短期之内可以修到白马县,是以在险情已经解除的情况下,依旧组织军队,和从东平郡人工湖工地赶来的民夫,继续对这段险情连连的黄河大堤进行加固。

古时进行浩大工程是很难的,钱粮还是其次,关键是人工太难组织。所以白马县官员、百姓见到军队和众多民夫继续加固堤坝,自然是喜出望外,纷纷出人出力,争取在洪水退却之际借机对堤坝好生维护一番,使白马大堤免遭洪水之厄。

“说起来,此间已经没我们的事情了!”谢映登低声一笑:“我们和罗大将军他们带着几十万人,昼夜不分的把黄河大堤守得水泄不通,导致那些米贼的船都起不了黄河、靠不了岸,而朝廷现在又忽然调查粮仓,估计这些米贼恨透了我们。”

“谁让他们那么贪婪?活该!不过我们真该撤了…”阴弘智呵呵一笑,“那五口‘失火’粮窖即将用尽,再呆下去的话,只好取用其他粮窖之粮,这要是把问题挖出来,就不利于朝廷下一步行动了。”

谢映登苦笑:“为了帮这些米贼隐瞒真相,我们也够难的。”

“可不是么?”

“阴侍郎,这些米贼很强大么?”谢映登是个武将,虽已涉及局中,但他恪守武将本分,没有刻意去关注和打听这些,可如今,见到朝廷连连布局,着实是按捺不住心听好奇心了。

“很强大。”

“那到底有多强?”谢映登急得想挠头。

“你问我,我问谁?”阴弘智给自己打了个理由:“你想想,圣上自崛起以来,便豪气干云的纵横驰骋,当初只据冀、幽二州的时候,四周皆敌,可他面对拥有百万控弦之士始毕可汗,照样放开胆子去打。这些年来,何尝这么小心谨慎过?连圣上都小心谨慎的敌手,会是弱者吗?”

“这倒也是!”谢映登顿了一下,又说道:“据我们的人追踪,发现时禹多次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西码头。”

“白马码头官民皆用,而西码头混乱区是他在整顿、精舍也是他修建,这显然是米贼们的一个据点,甚至所有民夫都是他们的人。而白马仓粮食也要从这那条漕河进出,但因为我们的缘故,粮食进不了仓城,可是我们每天又消耗这么多粮食,他应该是害怕粮食内的勾当公诸于众,着急的去与幕后商量对策。”

“说起来,时禹倒也是个能吏,可惜了……”谢映登摇头叹息。

“也许他以前是个好官!”阴弘智说道:“可是从他盗粮那一刻起,就已经变了…这种人死不足惜。”

他刚说到这里,一个灰袍汉子跑了过来,微微气喘道:“阴侍郎、谢将军,时县令又去了西码头,失魂落魄而去,带着一大包东西容光焕发而归。”

阴弘智长长的吸了口气,沉声道:“本想建议朝廷将之发展为谍中谍,可如今看来,这家伙没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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